对香港这样一个殖民地,‘本土建筑师’很多就是洋人。 1960年代后,香港华人建筑师逐渐崛起,他们或从外国院校公司海归,或是香港大学本地培养。何弢和钟华楠先生是其中的表表者。想何先生当年才华横溢, 纵横于香港和内地城市的官商学界。何先生是现代主义传人,直接受教于Gropius and Giedion. 他的设计总是让人耳目一新。
钟华楠先生则长于写作。钟先生1964年毕业于伦敦大学,回港后和Alan Fitch 合开事务所,称 ‘费钟事务所’,他设计了香港山顶的‘炉峰’(1972),半山豪宅地利根德(1980)、城市大学(1989)等许多商业和政府建筑。他写的‘中国园林’、‘香港建筑’、‘亭的继承’、‘超与抄’、‘后现代城市’等中英文书籍在中港两地广泛流传。他的文章和书法也总是刊登在香港的杂志上。钟先生学贯中西,在满吸洋墨水之后,吐出的是中西结合的作品。
我1989年初到香港,就拜访过两位前辈。当时何先生的事务所在九龙塘沙福道4号的院子里,那集装箱改建的办公室处处有艺术灵气,我佩服之极。钟先生的公司在跑马地上的司徒拔道东山台。钟先生美须飘飘,叼只烟斗,一副艺术家派头。1990年代中,再到香港,两位前辈先后是建筑学会会长,也担任我们专业的校外考试官,我有更多机会向前辈请教。
可惜,8年前的一场病,把何先生打倒在床,直到今年才能坐起,但已失去记忆。去年,一位同学随我写本科毕业论文,以何先生的业绩和作品为题目。但何先生的公司早已不存,何先生也无法访问,论文只能是干巴巴的作品分析。今年,我让Vivian 同学以钟先生为题目写论文,并有机会拜访年近八旬的钟前辈。
我们中午在湾仔历史悠久的六国饭店等候,钟先生一人快步走来。餐厅里的服务员,好像个个都熟悉钟先生。钟先生在餐桌上,清楚记得21年前我的拜访、我的两位老师陈从周、戴复东,和他在北京的几位兄弟,张钦楠、杨永生、曾坚等等。讲起他在英国的留学和顿悟,和内地学生的接触,‘我们黄皮肤的人,根在哪里?’
蒙前辈招待毕,我们走去他的公司。公司略挤,约有20余张台。钟先生说,他有近20年没有接触第一线的设计业务。‘在香港做AP很辛苦的,责任大’。钟先生展示了他设计的一个‘日坛’的方案,是以太阳传说为题的一个主题游乐馆,要是在20年前,很多地方有兴趣来造的。我建议钟先生,拿到上海的迪士尼去试试吧。
出了办公室,我们坐的士,上跑马地半山钟先生寓所。钟先生宽大的住房,打通成两个工作室,一边是用电脑的,旁边满是音乐碟片; 另一边则是写书法画画,旁边满是大画册。钟先生取出大堆照片,向我们介绍那些设计的前前后后,如何受到中国传统建筑的启发。钟先生正在写一本书‘大国崇洋’,近300页,已经写完了,希望在内地出版。我翻看前后,觉得把问题挖掘得透彻。希望此书能够尽快出版,和读者见面。
钟先生指着照片,向我们介绍他的前后外国太太,那些混血的儿孙,漂亮标致。像钟先生这样,在香港洋场里翻滚成长、频繁在欧洲往来的香港名流绅士,有一千个理由,夹一本番书,吸一口雪茄,咽一口咖啡,吐几句洋文。而他却偏偏孜孜不倦地探究着中华民族的精神根基,和内地的学者同行交往。他十几年来关于后现代城市、中国危机的论述,都不断地被现实证实。而关于香港城市和建筑的描述,则十分准确到位。
黄昏时分,道别钟sir下山。我说Vivian 同学真是有福了。我们学生的论文,厚厚一本,都要用英文写作。但香港建筑师的材料,将来却未必能够在英美的国际杂志上发表。 先不管这些,让我们继续‘亭的继承’。
我在98年见过何弢先生一次面,当时见他很健康也很健谈,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钟华楠先生还能保持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品德,很难得。当然还必须存在让他保持这种品德的环境和条件。这样的学者越来越少了。
园丁老师,现在多数的学生和年轻人,并不知道两位前辈的名字。这是我们现在要做些 ‘亭的继承’ 工作的原因。
wah, its really a unforgettable moment!!!!!
the student must learn a lot from him!
Gloria, if you did such a topic in that year, things might be better. My attention turns back to Hong Kong architecture.
這次的訪談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機會, 也學了很多東西, 真的是有福了。
聽聽鍾先生對建築的建解, 人生的經歷, 一輩子中可能都不會有下次。
見到鍾先生年紀雖然大, 但見他對建築的熱誠一點也沒有減少, 內心還抱有遠大的理想。我真是覺得非常敬佩, 那一刻真的從心底尊敬他。
當然也需要謝謝薜老師!!!
如果沒有薜老師的提議, 我不會有這一個機會。
如果沒有薜老師在訪談中的幫忙, 好可能我已經緊張到手足無措了, 連問題都忘記了。謝謝~
确实是难得的机会,待论文写好后,再捧上请钟前辈过目。
钟先生说话,一是一,二是二,绝不虚夸。城市大学教学楼,图上都是他公司的签名,但他说,那是他同学设计的,他只设计了康乐楼部分。同学从英国飞来,住在他家,他看着同学画图。而城大的花园,是澳大利亚园景师设计的。换了其他人,早把功劳抢过去了。更佩服钟先生学贯中西的广博学问,文章和书法,这是中国文化人的传统。他对年轻学生如此热情和鼓励,真是暖人心怀。对我们为人、为文都是榜样。Vivian 同学要努力啊。
很想读读那本大国崇洋
‘大国崇洋’ 一书已推荐给上海某出版社,希望能尽快和内地读者见面。这本书是一位学贯中西老学者的肺腑之言,所以特别感动人。